他脑子里面不停地转,想著自己待会儿见到苏扶摇,该如何说起!
    好不容易回到住处,刚进楼道还没走到楼层的时候。
    就听到上面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。
    像是有什么人在切菜……
    或者是剁馅剁肉,普通切菜可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……
    可是到了楼梯口,他又停下了脚步。
    沈知行探头,颇有几分躡手躡脚的意味……
    厨房里面,砰砰砰的声音还在继续。
    仰头,可以望到苏扶摇绷著的一张脸。
    汗水从她的额头滴落,她时不时地用掛在肩上的毛巾擦一把……
    原本波澜不惊的一张脸上,的的確確还染著韞色。
    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。
    哪怕之前和苏月对峙的时候,她也没有把怒意掛在脸上……
    沈知行心里没来由的慌。
    如果,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解释怎么办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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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会的。
    她那么通情达理……
    沈知行在楼梯踌躇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,才终於鼓起勇气上了楼!
    他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,他也並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面对苏扶摇的时候,有多么的不对劲……
    苏扶摇听到开门声,下意识抬起头来。
    四目交接,她没有开口。
    沈知行上前,帮她把菜板上散落四处的菜聚到一处,语气平静地开口!
    “我开除了苏月!”
    苏扶摇愣了一下,同时也鬆了一口气。
    但是,她还是赌气来了一句!
    “哦,你是厂长,要怎么处置她是你的自由!”
    此时她绷著脸,因为生气抑或是天气燥热。
    脸上掛著红晕,嘴巴微微地翘著,多出来一点娇憨。
    这点娇憨,和她的年龄更加契合。
    十六岁的季,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呀……
    沈知行靠在墙上:“按照厂里的制度,其实不至如此,我还会发公告通知。”
    “我一开始就想这样处置的。”
    “但是你是这件事情的受害人,与私我们也算是朋友,我觉得我是有必要徵求你的意见的。”
    “我並不是要袒护苏月,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袒护她,我只是觉得她是你妹妹,所以给你决定权。”
    “我是……想把决定权交给你。”
    苏扶摇手里的刀,下落的速度越来越缓。
    她好像,太过衝动了。
    “是我误会了。我不该怀疑你要袒护苏月。”
    苏扶摇略一停顿。
    “苏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,我哪还有必要顾及什么姐妹之情?”
    “而且话说回来,这种人留在厂子里就是害群之马。”
    “我不可能对她网开一面,我也没有这个权利。”
    话说开了,矛盾也就解除了。
    沈知行鬆了一口气。
    “如果你的家人因为这件事情责难你,你直接都推到我身上就好了。”
    苏扶摇笑了。
    “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,通过这件事情,让苏月长长记性,何尝不是好事?”
    她当然知道,奶奶会为此数落自己。
    奶奶嘴巴不好,但是不是不识大局。
    唯一难搞的是自己那个小婶……
    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自己算帐。
    不过苏扶摇並不在乎。
    自己行得正做的端,有什么好怕的呢?
    沈知行望一望面盆里面醒著的麵团。
    “那既然这样,你忙你的吧,我还有事,就先回去了。”
    他转身往回走。
    苏扶摇又在身后叫他。
    “沈厂长,待会儿一起吃素菜窝头吧!”
    素菜窝头,是很多人的家常便饭。
    油星少,又是苞米或者高粱粗面的,口感並不好。
    但是,苏扶摇做的窝头,应该和別人不一样的。
    沈知行回过身来。
    “好久没有吃素菜窝头了,真是想著这一口呢,只是老是去你家蹭饭,很不好意思呢!”
    苏扶摇噗嗤一声笑出来。
    她笑的时候露出来两排洁白的牙齿,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闪闪的。
    而且还会露出来两个浅浅的酒窝,更添几分俏皮。
    比起来掛历上那些浓妆艷抹的大明星,还要让人惊艷。
    “我们可是邻居,又是朋友,这样说话就外道了。”
    沈知行一贯严肃的脸上,绽开一抹浅笑。
    “那我就受之不恭了……我来帮你打下手吧。”
    苏月从厂子里出来,才向著四处望一望。
    在厂里的时候,她感知到了一道道投向自己的异样的目光,让她连头也不敢抬一下。
    她知道,情书的事情,会像是苏浩赌博被抓的事情一样,很快就人尽皆知……
    或者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。
    厂里最缺的是先进工作者,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毒妇。
    那些女人们偷奸耍滑的时候,总把八卦別人当成乐事。
    这档子事儿,大概比过年吃饺子还让她们高兴……
    估计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自己都会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    但是苏月並不十分在意。
    自己如果离开国营酒厂,她们说什么自己也都听不到了。
    反之,如果自己能侥倖留下来,听她们嚼嚼舌根也无所谓……
    只是不知道蒋燁那里靠不靠得住……
    她现在更担心的是,这件事情被母亲知道,一定又少不了一顿骂,严重一点,还会挨上一顿打……
    想起来自己的母亲,她心里就不痛快。
    別人的母亲,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宝,为什么自己的母亲,总把自己当棵草?
    她只会无休止的指责和谩骂,从来不会对自己有半点的体谅。
    好像自己存在的意义,只是作为她的出气筒……
    她不想回家,可是又无处可去。
    在外面晃悠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,天近傍晚的时候,她才磨磨蹭蹭地推开了家门。
    一如既往,迎接她的就是苏母的一顿冷嘲热讽。
    “还知道回家呢?”
    “当了国营酒厂的员工,工资还没拿到一分呢,心就开始野了是吧?”
    “你看看谁家的女孩子像你一样,每天在外面晃来晃去的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下了班,还要伺候你们吃喝拉撒,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!”
    “哪天累死了我,你们就都去喝西北风吧……”
    已经坐在饭桌前的苏文国慢吞吞地来一句。
    “大吵大嚷地干嘛?月月上班也蛮辛苦的,而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……”
    苏母打断他的话,继续夹枪带棒。
    “哈,她辛苦?她辛苦个屁呀,做后厨难道还有我这流水线的辛苦?”
    苏文国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儿。
    “就算是不辛苦,也不是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的吧?好好的吃顿饭,也不能堵你的嘴。”
    苏母冷笑一声:“他们现在已经排班了,不用每天守在那里的,她就是偷懒,不想回家烧饭,当我不知道她的弯弯肠子?”
    苏月已然麻木,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拿了个窝头,就著没有油的菜汤,一面吃一面喝。
    苏母还在喋喋不休。
    “干活不积极,吃饭就一个顶两儿。我可告诉你,工资发下来,一分也不能少的都要交到我这里……家里吃的用的哪样不要钱,总不能指著老娘一直养著你们……”
    苏文国嘆了口气,正要岔开话头,就听外头有人叫苏母的名字。
    是邻居过来取捣蒜缸了。
    苏母对外人倒是笑脸相迎,乐呵呵地把捣蒜缸送出去,还顺便和对方聊了一会子。
    屋子里面只剩下苏文国和苏月两个人。
    苏文国忽然压低声音,“我听说你们厂子出了点事儿,有人因为赌博被抓了,还有人说那个人和你走得很近……”
    手里的窝窝头嗒的一下掉在桌子上。
    心虚的苏月手忙脚乱地抓起来窝头。
    又猛灌了一口汤,才组织好措辞!
    “那个人在追我,但是,但是我是拒绝了的,爸你可別听那些长舌妇嚼舌根,她们最会顛倒黑白了……”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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